语音的故事（一） | 朱晓农：语音有什么可研究的？（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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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晓农：语音有什么可研究的？

   张三李四：语音学家都有些谁？——发音弹琴：语音学研究些什么？——鸡先蛋先：语音学的来源

张三李四：语音学家都有些谁？

   人之为人，是有语言，会说话。

   这是一条可以上纲上线的标准。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什么？就在于人有语言，我们会说话，动物不会。我们会发出不同的音节，把音节组成词，再把词组成句子，用来表达思想。而动物就没有这样复杂的语言结构和语言能力，他们只有一些简单而固定、与生俱来的表意方式。

   如果要问我们平日生活中最普通、最经常的行为是什么？答案可能就是说话了。说话，也就是‘言语’，是我们最经常、最频繁的自主行为。你可以一天不打架——这大概没问题。你也可以一天不走路，甚至一天不吃饭，但你一定会有言语行为。哪怕在没人的场所，你也可以自言自语；哪怕不自言自语，你也会想事情。而脑子里想什么就是一种‘内部言语’行为。

   有趣的是，那些最平常最普通的事情，谁都会做，但恐怕谁都想不到他背后的道理。走路这样，说话也是。谁都会说话，但恐怕没有谁会去注意说话时的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发出来的，又是怎么传播、接受的。

   咱们这本书就是讲些跟语音有关的故事。研究语音是个很冷门的学科，一般人要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学科，要么觉得这语音什么可研究的，不就是人人都会的说话嘛。不过，要是告诉你一些研究语音的行家，也许你会改变些看法——比如说刘复。你要是没听说过语音学家刘复，也许你听说过文学家、诗人刘半农？那是同一个人，就是写下面这首打油诗的大诗人：

   叫我如何不想她——

请进门来喝碗茶。

原来如此一老叟，

叫我如何再想他！

   对了，这就是咱们这本书的书名——《叫我如何不想她》。这也是一首歌名。1999年评选二十世纪百首名曲，他排在第一。年龄大点的大概都知道这首歌的词作者叫刘半农，曲作者是赵元任。这两位都是大语音学家，还是中国语音学的开山祖师，还是语言学界三大天才人物中的两位。你也许没听说过语音学家赵元任，但你大概听说过《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那是最早用白话文翻译的名著，不久前还重印过，译者是赵元任。1972年中美重开交往，去国多年的赵元任回国访问，邀请他的竟然不是中国语言学会，而是中国音乐家协会。

   又比如，读过中文系的大概都听说过王力教授，他也是实验语音学家出身。还有林语堂，更是研究语音变化（那叫历史音韵学）的正宗德国博士。要知道，现代语言学是从两百年前研究历史语音变化开始的，最早是在德国兴起的，先驱人物有葆朴、格林等。有人也许会问：这刘半农不是五四时代的文学家吗？王力不是作家协会会员吗？林语堂更是世界笔会的副会长。还有格林，你也许不知道语音学家格林，但你一定听说过《格林童话》。不错，他们都是文学家，而且刘半农、林语堂、格林在文学方面的名气比在语音学方面大得多。不过，那时候的文学家什么的，都会来研究一下语音学和语音演变——历史音韵学，这在二十世纪上半叶是门大学问，是大热门。很多有名的文人，比如说陈独秀啊，章太炎啊，都曾参与其中，津津有味或愤愤不平。

   再往前算，清代有个著名的乾嘉学派（包括段玉裁、王念孙、钱大昕等），发轫于清初的大学者顾炎武，研究的是古代的语音，尤其是上古时代，也就是孔夫子那时候是怎么发音的。这可是咱们历史上名气最大、学问也最大的一个学术群体。他们个个博学多才，建树良多。但其中成就最高的领域就是关于历史语音的研究——‘古音学’。甚至可以放胆地说，在我们三千年的科技学术史上，古音学是成就最大的科目；是‘最大的’，不是‘最大的之一’。

   二十世纪国外的大语音学家前有丹尼尔·琼斯，后有他的学生的学生赖福吉Ladefoged。也许你都没有听说过，但你大概听说过希金斯教授吧？要是你对这个名字也不熟悉，大概听说过奥黛丽·赫本主演的电影《窈窕淑女》吧？这个电影是从英国戏剧家萧伯纳的名作《卖花女》改编而来。原作的名字叫做《皮格玛利翁Pygmalion》，借了一个希腊神话故事的名字。原本的希腊神话故事是说有一位国王叫做皮格玛利翁，爱好雕塑。有一次他雕了一座美丽的少女雕像，结果就爱上了雕像中的少女，并为之朝思暮想，寝食难安。最终他的痴情感动了神灵，雕像中的少女变成了真人，偿了他的心愿。而萧伯纳的戏剧则讲了一个现代故事，语音学家希金斯和皮克林上校打赌，他能使用语音学将满口土话的粗俗姑娘改造成一个带着上流社会口音的高贵女子。于是他将卖花姑娘杜丽特尔带回家中，并对她进行了长期的发音训练。终于希金斯获得了成功。当杜丽特尔出席上流社会的聚会时，所有人都为她那高贵的口音而吃惊。他们相互打听这神秘的姑娘来自何方，甚至认为她是一位来自东方的流亡公主。希金斯赢了赌赛。在后来的电影《窈窕淑女》中，希金斯更是爱上了杜丽特尔，他们终成眷属。

（原载《叫我如何不想她——语音的故事》，朱晓农、焦磊著，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一版）

本期编辑 | 廖婷婷

本期审读 | 廖婷婷

责任编辑 | 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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